Tuesday, August 14, 2012

周運 :叔本華看不起黑格爾

叔本華非常看不起黑格爾,除了厭惡他玩弄文字、故作高深之外,還有就是覺得他很土,沒見過世面,缺乏教養。黑格爾長到22歲(1792年)才第一次邁出國門,到瑞士伯爾尼短暫停留(當家庭教師),1822年才有錢到荷蘭遊歷,而叔本華童年時期就已經環遊過歐洲了。

克拉克( William Clark)在《學術魅力與研究型大學的起源》( Academic Charisma and the Origins of the Research University)一書裡,提供了兩張1821年柏林大學夏季學期課程表圖片,哲學博士叔本華跟系主任黑格爾一樣都安排在晚上5-6點開哲學課,看來勇氣非凡,明顯要和他在學生方面競爭一下。這個學院競爭的風險性不小,因為叔本華發現,他私人講堂上沒有人來聽講,跟牛頓在劍橋開課時一樣慘。而一年後的1822年夏季學期課程表,「哲學科學」下,黑格爾排在第二位,他仍然是下午五六點開邏輯和形而上學,他的位置靠近頂端,不是因為他的級別或聲望,而是因為他的課是通用課,而非專業課。列在第一位的是叔本華的哲學基礎課,跟黑格爾的課靠近頂端原因一樣:這是門通用課或入門課。經過去年和黑格爾爭奪學生的失敗,這學期儘管叔本華還開同樣的課,明顯時間空缺。我們看到課程表的圖片實物,跟一般敘述感覺不一樣,非常有震撼力。顯然叔本華與黑格爾的這件軼事是學術魅力( Academic Charisma)的生動體現,而叔本華十年後仍想在柏林大學開課,估計是想報這一箭之仇。
1844年,羅森克朗茨在《黑格爾傳》中披露,黑格爾上中學時(1787年)喜讀流行小說《蘇菲從梅梅爾到薩克森之旅》。這件事引起了叔本華的注意,在給一個朋友的信裡諷刺說:「我喜歡的書是荷馬,而黑格爾喜歡的是《蘇菲之旅》。」

托馬斯.曼在「論叔本華」一文裡談到,不論法西斯主義還是共產主義都濫觴於黑格爾,叔本華親眼看見了黑格爾的國家絕對化進一步發展到共產主義的過程。查叔本華那篇「談學院哲學」,原文是「黑格爾對國家的神化進一步通向了共產主義」。這個觀點後來被卡爾.波普在《開放社會及其敵人》裡加以系統闡述,他引用了叔本華另一句話:「哲學……不久成為利益的工具,國家利益在上,個人利益在下……政府把哲學當作為國家利益服務的手段,而學者也拿它做交易……」黑格爾哲學成了一種國家哲學。
叔本華憎恨民族主義,尤其是德國民族主義,他是一位世界公民,對1848年革命的憎惡與恐懼,也就可以一方面解釋了他擔心在「暴民統治」下他會喪失獨立,另一方面是因為他憎惡該運動的民族主義意識形態。波普最後說:「每一個研究叔本華的人都會被他的誠實與坦率所打動。」卡爾.波普正是這樣一個人。布萊恩.麥基說波普和維特根斯坦一樣,讀的第一個哲學家都是叔本華,而他父親在書房牆上還掛有一張叔本華畫像(和瓦格納、托爾斯泰一起),波普在臨死前把《作為意志和表像的世界》初版本送給麥基,題贈上寫著:給布萊恩,懷著愛,記住阿圖爾和卡爾兩個人。

資料來源:2012年08月15日蘋果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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